永不背叛自己的孩子

本文最初在2016-09-02发布在原始第一蟹网站上

修女島小學的課後才藝班有許多課程挑選,如瑜珈、體操、烹飪、電腦繪圖、動畫、網球等等,猶記得女兒上學期選擇體操課和實驗課。

學校按慣例在最後一堂體操課的前兩週,發電郵集體告知家長們,當天可到教室全程觀摩孩子的上課情形,並提醒統一開放入場的時間。

是日,我進教室後,隨即俐落地將包包卸撤置放於一旁的長板凳上。稍稍左右逡巡,赫然發現女兒的體操老師就是我的Zumba老師,熱絡與老師打過招呼後,我如同專業攝影師般,全程拿手機時而攝影、時而拍照,務求還原全程,日後將影片傳給台灣的爺爺奶奶看,讓他們如臨現場,感受孫子成長的喜悅。

孩子們各自在軟墊上,做完基礎動作後,接著好戲上場,開始逐一表演側翻。     

第一號上場,成功完成側翻。第二號上場,眾望所歸,如期成功,輪第三號,毫不失手,一整個漂亮……就這樣,好幾位孩子上場,都完成側翻姿勢,接著有些孩子翻不過去,直接以「跳舞」的方式帶過。當排在女兒前兩位的孩子上場時,我緊握鏡頭,抓找最佳攝影角度,接著就像專業的cameraman,佇立不動,全心等待女兒上場。

終於輪到女兒了!她架勢十足,雙手下地,準備側翻,可惜少了一鼓作氣,下半身沒法順勢帶過,側翻沒做起來,當下其他家長一片死寂的靜默,沒人給她歡呼與鼓掌聲,忙以手機攝影的我,不顧氣氛的冷凝,義無反顧地尖叫歡呼:「Bravo!Bravo! 」其他家長均從眼球發射「雷射光束」,朝我掃射,他們臉部表情爭相走告、互通有無:「又沒做起來!歡呼什麼啊!」

不瞞您說,我也是鼓起勇氣才道出這聲歡呼的!如果我這做媽的,都準確無誤地感受到被霸凌的壓力,更別提女兒小小的心靈了!在這關鍵時刻,我得提起勇氣、扛下場面,鼓勵且維護女兒的自尊才是王道啊!

我並非生來便如此「勇氣可嘉」,我能有今日的肩膀與擔當,得回溯到我二十多歲時聽聞過的一則教養故事。話說,當年我認識一位留美回台發展的工程師朋友,他曾侃侃而談、對我分享在美國養育兒子的辛苦。

在競爭激烈的矽谷華人圈中,當年他年方十八的兒子特立獨行地宣揚:「我要讀文學,更想學西班牙語,將來要當翻譯和寫電影劇本!」

這位工程師的朋友紛紛勸阻:「你得阻止你兒子啊!讀文學有什麼前途?還是得像你讀工程,多賺錢啊!你不能眼睜睜看兒子葬送前途啊!」

這位工程師很不以為然地說:「讀電影、寫劇本可以很有前途的!大導演李安不就揚名國際了!」

他的朋友們曖昧地交換眼色,然後輕蔑地回話:「這世界上能有幾個李安啊?」接著不屑地轉移話題,不再搭理我朋友……

我追問他:「你後來還是讓兒子讀電影嗎?」

「是啊!我還送他到西班牙讀呢!做父母的就該有肩膀,替孩子擋掉這些外界眼光的壓力,千萬不要為了自己的虛榮心,而逼迫孩子做他們不願意的事情!做父母的,不可以為了面子背叛自己的孩子!」

多年後的今日,在體操教室內,我沒有忘記忠誠老友的人生忠告,我驕傲地辦到了!即便是在遭到眾人排擠誹議的難堪下,我依舊辦到了!

那天下課後,女兒在回家的路上,沮喪地對我說:「媽媽,我剛剛都沒把側翻做起來!」 我緊擁著女兒,輕聲在她耳邊道:「這是正常的!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擅長的事情,也有很多我們做不來的事情,這是每個人都會遇到的狀況!我們今天遇到了,就表示體操可能不是你拿手的項目,但是你很喜歡做實驗啊!以後可以當個科學家,也很好的!」

午後和煦的陽光灑在女兒稚氣未脫的臉龐,她笑開懷地對我點點頭。女兒天真無邪的笑靨讓我勇氣百倍,在未來的人生路上,即使我的肩膀被壓得再酸再累,我都能為女兒撐到人生的最後一刻!永不背叛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