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利尔中餐馆一个IT工程师跨行逆天奋斗(96)

饭店十周年回顾

再过几天,戴阿姨饭店就十岁了。

作为一个毫无饭店经验的IT工程师,在十年前误入歧途,人生路,二叉树。开始在论坛上写开中餐馆的博客,很多有经验的过来人回帖说饭店活不过两年。其实不是他们猜测错了,而是各种阴差阳错。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小时候我一直在农村干重体力活,有时候我要用铁叉翻地,干硬的地,铁叉插不进去,需要站在铁叉上不断扭动身体用自身重力来让铁叉全部进入地下,然后再用身体重力掰倒铁叉,给巨大泥块翻身,用铁叉在把泥块打碎。好不容易完成了一排牙齿,手上已经起了血泡,抬头看这一亩地,有很多很多排,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作为一个小孩,没得选择,反而让我养成了永不放弃的倔强。

踢球我也靠着蛮力,队友们都说我是种田的,在场上一直傻跑。但是最近几年我明显感觉到体力下降很多,逼着我开始走技术路线,以前喜欢工兵型李铁,现在开始喜欢齐达内的风格,可能另外一个原因是李铁进去了,或者是齐达内讲法语,而我们所在的魁北克,省长乐高一直在强推法语,Qui sait?

饭店这十年,前六年,我一边IT上班,下班后到饭店帮忙,工作时间长,体力上倒也没有那么累。疫情开始后,我被迫全职在饭店,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厨房员工变动比较大,我开始学习炒简单一点的炒面炒饭,有段时间其他很多饭店关门,我们有很多外卖,由于姿势不正确加上时间紧任务重,两个手腕压力过载,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几个手指肿胀,无法弯曲,后来时间久了,症状改善不少,现在仍有感觉,估计伤害是永久的。

为了维持饭店的运营,我现在基本上每周在饭店工作100小时,有苦也有乐,认识了不少很有意思的顾客,想法是一个人身上特别宝贵的东西,通过这些交流,我可以接触到一些很美丽的灵魂。中文世界里对我启发最大的是天津大学东阶梯教室里选修课孟宪堂的美学,原来美学包括了很多思想层面的东西,仁义礼智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都在这个舞台上展现着五彩斑斓,尽管外表特别粗糙,内心却极为细腻,很感激小饭店老板这个职位。尽管体力劳累,但是不能停止学习的脚步,一直在干活的同时学习英语,避免把自己禁锢在信息茧房,对我震动最大的是Ayn Rand的两本奇书The Fountainhead和Atlas Shrugged,人的思想好奇妙,PS,接触有些想法并不表示会认同。兼听则明,古人智慧。家长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让接触一些不良信息,是个好事儿,有时候你需要细品。

虽然疫情好像已经在后视镜了,饭店的困难好像远远没有结束。很多公司还是继续在家上班,根据一些客人的反馈,现在很多公司是两天在办公室,三天在家上班。市中心的人数远远低于疫情前,在饭店数量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平均的饭店顾客肯定是下降很多的。我们饭店在疫情前就是平均水平的饭店,我们一直走平庸路线。人的能力有限,我只能尽量做到我可以做到的水平。2021年我们饭店被大量报道的时候,上了大名鼎鼎的纽约时报,很多朋友建议我趁热打铁,拍一些流行的短视频,变成网红饭店。而我选择了拍一些又臭又长的无剪辑的个人聊天长视频,平庸的我无法去装出惊艳的效果,结果自然是无人问津我的视频。每次看到饭店生意不行的时候,我会怀疑自己经营饭店的方向,因为很多我的决定,熟悉我们饭店日常运作的人都不一定认可。我总会觉得,自己努力提高饭店的品质,也许是大环境不行,就怕最终是失败收场,发出那个著名的感叹“难道阿扁错了吗?” 我们足球队有一名球员,每次他踢球失误的时候,就喊一句“我的”,意思是“不好意思我失误了”,然后蹲下来系鞋带,真的意思是“失误是因为鞋带松了”。我做饭店好像也是在给自己找各种客观理由,不是我技不如人而是天意如此,也许饭店真正的困难和考验还没有到来,一切皆有可能。

有一些顾客朋友看到有时候饭店比较忙,以为赚了很多钱,有时也会有人问,饭店这个楼是不是我买下来的。我的回答一直都是这个版本,我爸要是有钱买这个商业楼,还会开这个饭店吗?难道我的脑袋以前被一个很cute的donkey踢过吗?还是踢球时进了太多头球?

这十年,还有一个宝贵的财富是有机会和很多员工一起工作,每个人的特点和情况都不一样,和他们每个人相处,收获很大,尤其是偶尔会遇到一些超常规的责任心和能力,让我这个小老板感动,因为难能才会显得可贵。我尽量做好我的部分,希望离开的人不会对我有怨言。

从毫无经验到十年中餐馆经验绑在腰带下,我一直摸着石头过河,每次把摸到的石头装到裤兜里,让别人无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希望我这个饭店经历博客系列可以提供一些参考。这些年,我搬起过的最大石头是,觉得Cote-des-Neiges的第一家饭店生意不错,然后做梦开了东区Anjou的分店。做超出自己能力的梦,会被惊醒和脚受伤。

做这个饭店,我从35岁变成45岁,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再做十年,55岁的时候,我还会有体力和意愿吗?

May the force be with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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