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柏林先生的離去

本文最初在2017-06-28发布在原始第一蟹网站上

在臉書動態上得知金馬導演、知名空拍攝影師、環境保護專家的齊柏林先生的死訊,震驚之餘,憶起一樁多年前的往事。

定居加拿大之前,我曾在某出版社擔任編輯,專門製作小朋友讀的科學雜誌。

當年我一肩挑下整個月的主題企劃「河流」,為了讓小朋友更清楚理解台灣的河流生態與地形景觀,我與許多畫家和攝影師聯絡,不僅發了全版的寫實與可愛漫畫插圖,也曾與齊柏林先生商借他所拍整條河流的高空攝影照,放了全版加拉頁,讓小朋友讀者清楚看到河流與山脈的分布,享受閱讀的寫實震撼感。

我與齊先生不曾謀面,但曾通過電話。電話上他的音調禮貌客氣、態度爽朗,我精簡地說明來意,他一口答應〈甚至沒問一張照片開價多少錢〉:「我會把照片燒好,你請快遞來取,我正在外面拍片,先這樣!謝謝,再見!」            

如今想來,當年那期雜誌反應迴響很好,幸虧有許多像齊柏林先生如此配合的畫家和攝影師,他們都貢獻良多,否則那本雜誌很難做出那麼好的成績。

讀到曾經合作對象的死訊,不可置信的「抱憾感」環繞我的四肢百骸,這個世界失去一位有良知、願意奉獻付出的人才。

後來,我下樓與丈夫共進早餐,他提起這次去Kingston 的Queen’s  University開會的過程。有一群念醫學系的研究生,也來參與這個學術研討會。

丈夫說:「那天研習會完畢,我們搭車返回Queen’s university的宿舍休息,那群醫學系的學生在車上就熱烈討論待會要去城中的哪家酒吧狂歡玩樂。」他頓了頓,看了我一眼,暗示這是一群以「開會之名,行旅遊之實」的年輕人〈年紀大約三十出頭而已。〉

他們其中一人就用輕蔑口吻問:「 Where is that geography guy?」噗哧一聲,這群醫生笑成一團,接著竊竊私語,嘲笑那個學地理的研究員有多呆,做的研究多冷門,怎麼可能有前途呢?

「究竟地理研究員是做什麼研究?」我忍不住追根究柢,腦海憶起大學好友是學地質〈Geology〉,雖然不是地理,但也常被說冷門,後來她的老師從事和採礦有關的研究,老師的學術前景就風生水起,愈來愈多的研究經費和學術界的曝光率。

我相信地理的研究面相也有很多,不一定都前途黯淡,我首當其衝就想到像台灣這次暴雨,發生洪災,水利工程要重建就需要地理和地質人員的研究,這市場不就廣大且實用嗎?

「他是做Smart City的研究,那天晚餐時,他剛好坐我旁邊,我們聊了一會兒,他還提到以前他讀Queen’s university時,他的GPA是學校前8%,表示他在92%的人之上!Queen’s university在加拿大是排名第三的大學,也算很強的學校。 」或許我天性敏感,我馬上將這則資訊與那群醫學生嘲笑他的畫面連結在一起,相信這麼聰明的地理研究員,特意對我丈夫提起他大學的成績,足見他早覺知醫學生對他的輕蔑,亦想為自己平反一番。

如果世上人人都是醫生,地球會變成什麼樣貌呢?現在最熱的就是環境議題,從氣候變遷、水利工程到Smart City,所以這位學地理的人未必就永遠被他人踩在腳下。

在研討會的最終日,與會人員紛紛交換聯絡訊息,方便聯繫。丈夫說:「這群醫學系學生表面客套地與地理研究員交換聯絡方式,不過對比當天在公車上嘲笑他的嘴臉,感覺這群醫學生很偽善!」

大約一早被齊柏林先生的噩耗震撼,我有些感傷,這會兒思緒又被丈夫牽拉到那群偽善的醫學生臉上,突然感悟他們肯定會瞧不起像齊柏林先生這樣的人吧!大概會說坐坐直升機,拍拍空拍圖,有什麼前途啊!但這不就更凸顯齊柏林先生的偉大嗎?不為名利,只想為後代子孫留下最真實的見證,提醒大家愛護環境,別再傷害地球,即便到死前的最後一刻,仍在做這麼偉大的事!

「偉大」真的不是學歷造就出來的!